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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苗不愁长,在百草的滋养之下,药罐子一年一年地成长起来,蔡氏放贷收租的事业亦一年一年地成熟、繁荣起来。不过,无论事业怎样的兴旺发达,蔡氏依然禀承亡夫的老规矩,无论向谁人放贷,决不多贷,最多不能超过贰拾两,即使区区的贰拾两银子,亦有还不起的主顾。
这不,一个不知从何处迁来的书呆子窦天章,托人说请向蔡氏贷了贰拾两银子,时光荏苒,转眼便到期了,窦书生屡试不第,又花光了盘费,如今已是穷困潦倒,当真就没有还贷的能力了。蔡氏频繁地往窦家跑,无果,以后再去,窦书生干脆溜之大吉了。而当初的说情者,也就是中间人,去外乡作佣从此便没了音信。
这一天,蔡氏去别人家讨债,恰好路过窦天章的破草房,于是,蔡寡妇决定推门而入,看看这个穷书生是否在家!
第三回穷书生沽女换盘费,蔡婆婆魂断小树林
窦氏七龄纯真,父亲家境清贫。
腹装四书五经,怀揣欠据借银。
断炊已是三日,穷极出卖女身。
债主引领回家,从此结得童姻。
为了赴京参加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穷书生窦天章从蔡氏手中贷了贰拾两银子,结果再度名落孙山,垂头丧气地返回故乡,走进仅徒四壁的寒室,揭开落满尘土的破锅盖,锅内已经没有一粒米谷,穷书生失望地放下锅盖,空空如也的腹内咕咕作响。而一同归来的女儿窦氏,忍着饥饿,身子刚刚坐稳,便习惯性地捧起了厚重的古籍,落魂的父亲见状,没好气地夺过女儿手中的大古书:
“唉,你一个女孩子家,早晚是要嫁人的,读书有什么用啊?女子无才便是德!”
“爹爹,”窦氏以乞求的口吻冲父亲道:
“女儿读书并不是为了功名,仅仅是喜欢而已!父亲,把书还给女儿吧,一捧起书本来,女儿便忘记了饥饿!”
“呵呵,”听了女儿的话,窦天章心中好不若涩,难道,读书真的能挺住饥饿?于是,窦某咧嘴苦笑一番,将书籍还给了女儿:
“唉,爹爹的年纪越来越大,看来此生没有什么大出息了,闺女啊,如果,你是个男孩,爹爹便教你用功,把这满腹的墨水都灌进你的肚子里,将来考取功名,光耀乡里。遗憾啊,真是遗憾啊,就因为你是女儿之身!”
“爹爹,我虽为女儿之身,却有远大的志向,”年幼的窦氏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将来,女儿即便不能为家族争光,也绝不会往父亲的脸上抹黑的!”
“豁豁,”窦天章不以为然地冷笑一声,拂袖而去,挖空心思地考虑着如何才能弄些米谷来,以填充饿了三天的肚皮。而女儿窦氏则捧着古书,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望着女儿全神贯注的样子,窦天章终于相信,对于某些人来说,阅读的确能够忍住饥饿。
窦氏虽然年仅七岁,平日里也得不到父亲的指教,然而,在穷书生的耳濡目染之下,不知怎么就认得了常用的汉字,虽然是小小的年龄,却已经读过数本大部头的古籍了。
由于书本的陶冶,在稚嫩的心田里,一颗志向远大的苗秧茁壮地生长起来:待我长大以后一定向花木兰那样驰骋疆场,或是如穆桂英那般统领千军,既使达不到两位女英雄的水平,做不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举,我也要,我也要……
望着饥饿难忍的父亲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背影,窦氏的眼前突然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被征入伍的父亲战死在沙场,于是,窦氏就像古书里所描写的、一位不知姓名的烈女那样,把父亲从累累的尸体堆里扒出来,千里迢迢地运回故乡,然后,卖身葬父,留下千古美谈:
“啊——”小姑娘天真地感叹道:
“皇帝将为我修筑高大的牌坊,人人都会竖起大姆指:
“窦天章好福气,有一个如此孝顺的女儿!”
“我说窦秀才啊!”年幼志大,雄心勃勃的窦氏女手捧着古籍,正漫无边际地暇想着远大的未来,债女蔡氏推门而入,冲着饥肠漉漉的穷书生没好气地嚷嚷道:
“你欠的银子何时才能还上啊?来一次找不到你,再来一次还是找不到你,唉,我的腿都要跑断了,你如此逃债,又能逃到何时啊?”
“对不起,实在对不起!”窦氏的父亲虽然没有战死沙场,却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焦头烂额。只见窦秀才双手抱拢:
“前些日子,我进京赶考去了,今天刚刚归来,老姐啊,窦某绝没有半点逃债的意思啊!”
“哦,原来这么回事!”蔡氏点了点头,有意用话恭维穷光蛋,迫切尽快还款:
“我知道你不是那样人,窦秀才饱读诗书,什么大道理不明白啊,怎能为这区区肆拾两银子坏了终身的名声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大道理谁都明白,可是,此时此刻,窦秀才口袋里连一枚小铜板也没有,用什么偿还蔡氏的银子呢。蔡氏环视一番寒舍,望着窦书生清贫的窘境以及破衣烂衫的女儿窦氏,当年靳老员外在自己家中讨债的情景油然浮现与眼前:是啊,这个书呆子已经没有了还贷能力,我为何不收下他的小女来抵债呢:
“窦秀才啊,”心里揣着这样的想法,蔡氏非常客气地向窦书生建议道:
“你的情况的确够糟糕的,这肆拾两银子一年半载的是还不上了,我有一个建议,随便说来让你听一听,如果同意,咱们就继续谈,如果你认为不妥当,那便当我没说,不知窦先生意下如何啊?”
“有何建议,”人穷志短,马瘦毛长,为了尽快了结这笔债务,穷书生什么条件都愿意答应:
“请大姐但讲无妨!”
“那我就不客气喽!”蔡氏充满爱意地瞟了窦氏一眼:
“令爱长得真是不错啊,我家中有一个独生儿子,与令爱年龄相仿,如果先生愿意,咱们做个亲家如何啊?”
“可以啊!”蔡氏的话既出口,窦天章连犹豫也没犹豫一下:
“大姐如果当真相中了小女,天章愿意奉上,以冲抵那肆拾两银子的债务,闺女啊!”言毕,窦天章一把夺去女儿手中的古籍,将窦氏推向蔡氏。年幼聪慧的窦氏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滴的泪水立刻模糊了双眼:
“爹爹,您当真把女儿卖了……”说到此处,窦氏女转过身来,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膝下,苦楚的泪水扑嗽嗽地流个不停,内心暗道:唉,我方才还想象着卖身葬父呐,没想到,不到一分钟的光景,便卖身为父抵债去也!命运既然如此,便认了吧,权当为父尽孝,让父亲度过这一难关:
“爹爹,女儿知道爹爹遇到了难处,愿意为父抵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闺女啊,”听了窦氏的话,穷书生鼻子一酸,如哽在喉:
“唉,你娘死的早,你跟着爹爹,四处飘泊,与其过着居无定所、饥寒交迫的生活,不如跟蔡妈妈去了,做个童养媳吧,蔡妈妈家境殷实,人也良善,你今后的生活必有保障!闺女啊,不是爹爹狠心,爹爹实在养你不起啊,跟了蔡妈妈你会享福的!去吧,”说着,穷书生毅然决然地将哭成泪人的窦氏推向了蔡氏。
望着哭哭泣泣的窦氏,蔡氏的心中也苦涩涩的,不过,还是无比满意地拉过了窦氏,仔细地端祥着:小姑娘生得着实不错,瞅这身板,瞅这尖顶脑袋瓜,日后必能出落成一个水灵灵的小美人,我儿子好福气也:
“闺女啊,莫要哭,更没有必要伤心,女儿家早晚要离开父亲的。待到了我家,我一定会善待你的,我当年的命运也比你强不了多少啊,也被爹爹抵债了!
可是你看我的今天,不是过上了富足的日子么!女人么,嫁郎嫁汉,穿衣吃饭,先生,”蔡氏又转向穷书生:
“令爱叫什么名字啊?”
“闺女年纪尚幼,我又终日苦读,尚无闲心给她起个名字,大姐领回家去,便是你的儿媳妇了,大姐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穷人家的闺女,没有那么多的说道!”
“那好吧,”蔡氏顺嘴说道:
“就叫她窦娥吧,时间不早了,我且领她回去暂做童养媳,待成年以后,令公子与她完婚!哎哟,”拉着窦娥的小手,蔡氏突然想起亡夫当年的豪爽之举,于是对穷书生说道:
“听说你来年还要去京城赴考,一定没有盘费了吧,走,到我家去,我再赠你肆拾两银子,做进京赶考的盘费!”
“如果是这样,”窦天章喜出望外,再次拱手致谢:
“我再次谢谢大姐了!”
“不必客气,”蔡氏爽快地言道:
“你我已经是亲家了,还客套个什么啊!”
说话间,穷书生便来到蔡氏家,收下蔡氏格外赐送的肆拾两银子,穷书生正欲转身而去,霎地看见小女窦氏嘴咬着手指,依然泪眼涟涟地望着自己,窦天章好不伤感,强忍住欲滴出眼眶的泪珠:
“唉,”穷书生转向蔡氏,以乞求的口吻道:
“大姐啊,小女年幼,不通事理,日后如果做错了什么事情,该打的,你便口中教训一下就可以了;该教训的,你轻描淡写地说说便是了,”
“嗨,”蔡氏拍着胸脯保证道:
“这一点,亲家尽管放心,我会像对待亲生女儿那样对待她的!”
“闺女啊,”穷书生最后叮嘱小女道:
“到了婆家断不可像在自己的家里,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学得勤快些,尽自己的能力帮助婆婆做家务!”
“爹爹,”窦娥抹了一把泪水:
“待考取了功名,可一定要回来看女儿啊!”
“闺女尽管放心吧,”穷光蛋父亲安慰着可怜的女儿道:
“爹爹相信,只要不懈地努力,总会有发达的那一天,届时,爹爹必定要对得起亲亲的闺女啊!”
“呶,”待窦娥与爹爹洒泪惜别后,蔡氏将窦娥领进内寝,手指着病弱的儿子对窦娥道:
“他便是婆婆的独生子,你日后的丈夫!”
望着靳公子那黄蜡般的面孔,听着嗷嗷的干咳声,一种不祥之兆涌上幼年窦娥的心头:我梦想中的美男子,原来却是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
靳公子虽然孱弱,待窦娥却是无比的客气,这令窦娥失望的心理多少得到一丝安慰,到得婆婆家来。身为童养媳的窦娥,依然习性不改,稍有空闲便捧起书籍用心阅读,病公子则默默地坐在方桌的对面。窦娥频飞媚眼,公子茫然无措。
窦娥女手按书卷,望着病歪歪的小丈夫,心中联想着梁祝同桌而坐,共同学习的故事,啊,那是多么浪漫的一对啊!可是,现实的生活却是如此的残酷无情。
咯咯咯,咯咯咯,咯咯咯——
每天清晨,当忠于职守的大公鸡开始清脆的长啼时,屋内的靳公子便习惯性地干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公鸡的雄啼与药罐子的干咳,是蔡氏家中独具特色的晨曲,这是不祥的、病态的晨曲!
同样的命运令蔡氏不能不善待窦娥,窦娥不仅是个乖巧的小姑娘,更是知书达礼之人,每天早晨醒来,一定要诚慌诚恐地来到婆婆的寝室门外,首先向婆婆道过早安,然后,问婆婆早餐吃些什么,待婆婆穿戴完毕,窦娥方才迈进门坎,端起炕下的便器走向室外,蔡氏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婆媳俩相处的甚为容洽,这自然不在话下。
放贷收租的日子依然如故,也不必赘述,快乐而又悠闲的生活总是显得那么短暂,流水的时光好似白驹过隙,不知不觉之间靳公子与窦娥双双长大成人了。
蔡氏好不欢喜,选择一个良辰吉日,摆下丰盛的宴席为独生儿子完了婚,日后小夫妻恩恩爱爱,风花雪月,自不必说。
谁知好景不长,新婚燕尔,靳公子旧病突发,蔡氏慌忙请来邻庄据说能妙手回春的神医卢郎中,同时,也是自己放贷的主顾。那卢郎中进得门来,望着命在旦夕的药罐子,江湖游医卢某煞有介事地掐拧一番脉络,然后大笔一挥,写出一大串的草药名:
“呶,照这个单子,去我的药铺抓药吧!”
蔡氏不敢耽隔,蹬蹬地奔向数十里外的药铺,待她拎着草药,气喘吁吁地跑回村里时,尚未进得自家的院门,便听到了窦娥悲切地哭声:
“郎君啊,你不能死啊,你撒手而去,扔下我和婆婆,一对孤媳寡婆,如何过活啊!呜——”窦娥如涕如诉道:
“郎君啊,窦氏本想与你厮守百年,过着与世无争的平淡日子,彼此举案齐眉,你我相敬如宾,谁料你却是如此的短寿,呜——呜——呜——”
“我的儿啊!”蔡氏知道屋内发生了什么情况,脑袋嗡的一声,仿佛天塌了一般,眼前一片漆黑,以后的事情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儿子死了,一对寡妇婆媳相依度日,过着毫无生机,毫无希望的生活,无滋无味的三餐一顿也不能少,放贷收租的生活还要继续,无休无止的讨债催银每日都在进行,这不,卢庸医的贷款早已到期,蔡氏屡次登门讨要,卢某以种种托辞赖着不还。而蔡氏也使用了最后的手段,这也是从亡夫那里学来的:你不还我银子,我便守在铺面里不走,与你没完没了地纠缠着,让你无法接待客人,也就做不成一笔生意。
“唉,”蔡氏这招果然灵验,赖帐不还的卢某叹了口气,冲女债主无奈地言道:
“我算服了你,你现在就要银子,我果真拿不出来,你逼得实在紧了,我便出去走动走动,想想法子!”
“什么,”见卢庸医拂袖开溜,蔡氏一把揪住卢某的衣襟:
“想溜,想躲开我,没门!”
“我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啊!”两人拉拉扯扯地走出药铺,看见债主揪着衣襟不放,卢某贼眼珠子滚了几滚:
“我这是准备去舅舅家,看看是否可以弄些银子来,如果你信不着我,便与我一同前往吧!”
“我当真就信不过你了!”蔡氏搬动着一双小脚,步步紧跟地尾随在卢某的身后,卢某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哼哼叽叽地走出庄子,他环顾一番四周,故意往僻静地方而去。蔡氏讨债心切,全然没有提防卢某的意念,唠唠叨叨地跟着卢某便钻进了距离庄子不算太近的一片小树林里。走到树林深处,卢某突然转过身来,原本无赖的神态变成了邪恶之色,双眼凶狠地盯着蔡氏。蔡氏嘎然止住了脚步,心里咯噔一下:
“卢郎中,他,你想作甚?”
“作甚,哼,”说话间,卢某已经来到蔡氏的面前,哗地抽出裤带,在孤助无援的弱女子面前摇晃着:
“老子要勒死你!呸,臭娘们,你把老子逼得实在是太紧了,老子便没有其它生计,只能坏了你这条小命,以躲过那肆拾两银子!”
“你,你,”卢庸医这番话,听得蔡氏好不惊赅,在卢某的逼视之下,懦弱的寡妇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卢某则步步紧逼,很快便将寡妇逼到了一颗歪脖树下。
蔡氏再也没有退路可走,身子靠在树杆上,瑟瑟发抖。而卢某则冷漠无情地将裤带缠绕在蔡氏的脖颈上,伴随着裤带一圈圈的旋紧,绝望的寡妇身子一软,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庸医则将裤带向上揪起,求生的本能令寡妇死死地拽扯着脖颈处的裤带:
“卢郎中,饶了我吧,那肆拾两银子,我不要便是,全当送礼了!”
“哼,晚——喽!”卢某继续用力,蔡氏又可怜兮兮地呻吟一番,在极度的痛苦和恐惧之中,又习惯性地昏死过去了。
寡妇2
第四回马老爹威逼老寡妇,驴儿子恶言少寡妇
两个大混蛋,一对驴马烂。
无家又无业,到处去流窜。
娼寮尽兴逛,酒浆卯劲灌。
有钱随意花,无银便作案。
不知是老天爷有意捉弄人类,还是阴曹鬼卒失职,让一个歪瓜劣枣溜到了人世间,从此之后,一个披着人皮的畜牲可把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凡间折腾得愈加一塌糊涂了。该厮不仅来路不明,更是无亲无故,大家也不晓得他姓字名谁,时间久了,为了称呼上的便利,就送给他最普遍的、也是人丁最旺的天下第一大姓——“张”姓;又因其常年混迹于牛马市,马贩子便称该厮谓张马。
不过,张马却不是贩马的,而是偷马的,贩子们手中的牲畜,一旦让张马瞅准了机会,便会钻了空子,待得手之后,找到专收脏马的买主,给几个散碎银子便出手,且无论脏款多寡,便不顾死活地大肆挥霍,吃光用尽之后,继续行窃。
有那么一次,混混噩噩的张马用一匹惨遭淘汰的军马钱,从窑子里换来一个同样因年老色衰而惨遭淘汰的窑子娘们,由此,流浪多年的张马总算有了家室,这位用脏马换来的窑姐进门不到半年便产下一子。
应该叫一个什么名字呢?这委实难住了张马,还能指望目不识丁的张马给同样也是来路不明的“儿子”起个什么响亮亮的名字呢!既然父亲叫马,儿子便叫驴吧。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较之于畜牲父亲,这张驴绝对是有过之无不及也!
张驴壹岁便会张嘴骂人;贰岁就能说令人肉麻的脏话;三岁起便开始扒窑娘的裤衩子;肆岁便跟随马父亲混迹牛马市;伍岁那年出道,成功地牵走一匹高大威猛的波斯马。为此,张马对驴儿子赞不绝口,协助驴儿子痛快淋漓地卖掉了脏马,银子往口袋里一揣,先是领着儿子大喝一顿,然后背起醉成烂泥的驴崽子,东摇西晃,前进一步,后退两步地迈进了窑子门。
张马将驴儿子往床上一扔,这边按着窑姐肆意大作着,那边又唤过另一个窑姐,令其为幼子口淫。这是驴崽子第一次逛妓院,也是该妓院自开张营业以来所接待过的、年龄最小的嫖客。
有了那样一次不同寻常的经历,本能的快意令年幼的张驴过早地对女性发生了兴致,只要看见女人便不可控制地做出种种与他的年龄根本不符的、极为下流无耻的动作,甚至在自己的亲生母亲面前也毫不掩饰。每至深夜,当畜牲父亲压在可怜的老妓女身上哼哼叽叽时,畜牲崽子便笑嘻嘻地纠缠在妓女妈妈的身旁,要么摸摸屁股,要么扯扯黑毛,气得妓女妈妈不知如何是好。
没出几年光景,被嫖客折磨了大半生的老妓女,带着满身的肮脏,以及无尽的忿恨,狠狠地瞪了畜牲父子两一眼,两腿一蹬,那边去了!
从此,张氏父子又无家无业了,彻彻底底地自由了,盗窃的行为也更加嚣张了。昨天是约定俗成的牛马交易日期,父子两混迹于嘈杂的市场里,本想牵走一匹良种的、怀有身孕的枣红马,谁知张驴早晨喝酒过了量,下手不利落,被马贩子识破,如果不是张马及时出手,一脚将马贩子踹翻在地,畜牲儿子早被马贩子揪到官府了。
将马贩子踹翻以后,马爹冲驴儿子使了一个眼色,父子两人尤如一对受到惊吓的大叫驴,甩开蹄子,一前一后地逃出牛马市,躲进马市场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惶惶不安地观察着树林外的动静,不知官府是否会追赶来。
马驴父子在树林里避了一阵风头,没有看到官府的捕役,却瞧见了借贷不还的卢某以及急于讨债的蔡氏,张氏父子两默默地跟在他们俩人的身后,当发觉卢某欲出手杀人时,张马纵身而出,惊跑了杀人未遂犯,从而救了蔡氏一条小命。
看见被害人已经吓晕了,张驴解开裤带,欲行不轨,还是张马年纪大,走得路多,多少有些见识,他制止了儿子的恶行:
“驴小子,莫急,待她醒来后,你们见机行事,反正她已经落在咱们爷俩的手上了,想溜掉是万万不能的!”制止住了畜牲儿子,张马蹲下身来,试探性地推了推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蔡氏:
“喂,喂,醒一醒,”在张马的推搡之下,良久,蔡氏终于从咽喉里发出轻微的哼哼声,末了,身子剧烈地抽动着,挣扎着,一把拽住张马的手臂,迷离之中,误把张马当成了卢某:
“郎中饶命,郎中饶命,放过我吧,你欠我的债,我分文不要了,郎中啊,放过我这个寡妇吧,我死了也就算了,可是家中还有一个寡妇媳妇呢,我死了,谁来管她啊!请郎中高抬贵手,给两个寡妇一条生路吧,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妇……”
“呵呵,”听着蔡氏的求饶话,张马冲驴儿子淫邪地一笑,然后,继续推搡着蔡氏:
“喂,喂,你搞错了,我不是杀人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一阵吵哑的男声,将蔡氏从噩梦中幻醒。听了张马的话,蔡氏缓缓地、却是极为惶恐地睁开了双眼,茫然地望着张氏父子。张马继续补充道:
“你嘟哝些什么啊,那杀人犯,已经让我们爷俩给冲走喽,夫人,快快起来吧,你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哦,”蔡氏将信将疑地坐起身来,那条可怕的裤带,不知被谁抛到了树根处,在自己的身旁,站着两个身板粗壮,驴脸马面的男子,一个五旬左右,另一个二十出头。看见蔡氏茫然地望着自己,年轻的男子自我介绍道:
“夫人,我是张驴,”张驴又指了指年长的男子:
“他是我爹,名叫张马!”
“夫人,”张马立刻跃上一步,以邀功的口吻道:
“方才,我们爷俩在树林里纳凉,然后准备抄近路去李庄走亲戚,走着走着突然听见有人求救的呼喊声,我们爹俩便循声而来,原来是一个恶棍欲将夫人勒死在小树林里,救人一命,胜造七级佛涂,于是我们爷俩一人拣起一根树棍,同时冲向杀人犯,那家伙见人单力孤,不是我们爷俩的对手,于是便抛下裤带,提着裤子逃出树林,看见夫人昏死过去,我们没有继追赶杀人犯,而是想把夫人弄醒,免得出现意外。现在夫人终于醒过来了,我们父俩便放下心了!”
“谢谢你们,”听了张马的讲述,蔡氏感激不尽,不停地向张氏爷俩道着万福:
“太感谢你们了,太谢谢了,我,我,我永远也忘不了你们的救命大恩,如此大恩,比天高似海深,”激动之余,也不能光耍嘴皮子啊,必须动点真格的,蔡氏决定赠以厚金,以酬谢张氏父子的救命之恩:
“俩位恩人请与我回家,我要取重金答谢俩位恩人!”
“嘿嘿,夫人,”当蔡氏站起身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时,这对牲畜父子的目光始终也没